將運輸船改造成采砂船,20分鐘就能吸砂1500噸,一共瘋狂盜采江砂10萬噸。犯罪分子鄂皖兩地勾結(jié)晝伏夜出,盯梢民警,用“黑話”暗語通風報信,在長江大搞“貓鼠游戲”。
今年2月初,長江航運公安局黃石分局成功打掉一個非法采砂犯罪團伙。在整個流域大保護的背景下,長江流域非法采砂犯罪呈現(xiàn)哪些新動向?
10萬噸盜采江砂大案告破
2020年4月上旬,黃石分局黃岡派出所民警在轄區(qū)蘄州灣水域巡邏檢查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一艘停泊的“隱形”采砂船。
“船是報廢的,停在這兒準備拆除……”面對民警詢問,船員言辭閃爍。
“種種跡象表明,這艘船絕不可能是一艘普通等待拆卸的船?!遍L江航運公安局黃石分局鄂州派出所副所長黃國強說。
為避免打草驚蛇,警方秘密對這艘船監(jiān)控。經(jīng)過連續(xù)一段時間觀察,民警發(fā)現(xiàn)采砂船旁配備的摩托快艇有時綁在船的左側(cè),有時在右側(cè)。
“我們判斷這艘船大概率在夜間有過活動?!秉S國強說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,凌晨一兩點鐘總有一兩個人在派出所門口和江堤上游蕩,極有可能是負責盯梢放哨的。于是,民警提前埋伏在停船位置附近,連續(xù)蹲守了幾個晚上,終于發(fā)現(xiàn)船在深夜出動了。
長江江面寬廣,加之夜間光線晦暗,這艘小型采砂船幾次都消失在警方視野中。長江航運公安局黃石分局副局長陳誠說,通過細致偵查,終于摸清這艘船經(jīng)常采砂的三個點位以及兩艘小型運輸船。
茫茫夜色中,采砂船將粗大的管道伸入江底,在機器轟鳴中,滾滾江砂被吸出,并直接通過管道傳送到運砂船上。砂石運送到碼頭卸貨后,繼而被轉(zhuǎn)運銷售到攪拌站。
“從采砂船活動軌跡出發(fā),由船到人,整個采砂團伙的運作模式、窩點全部浮出水面?!遍L江航運公安局黃石分局政委章暉說。
2021年2月3日凌晨,長江航運公安局黃石分局30名警力兵分五路分乘2艘船艇、6臺車輛開始集中收網(wǎng)。
偷采作業(yè)的采砂船和運輸船在盯梢人員的預警下迅速逃竄,行動小組上追下堵,將船只逼停至伏擊圈水域。水上行動組迅速行動,抓獲5名犯罪嫌疑人,現(xiàn)場扣押“隱形”采砂船1艘、運砂船1艘、江砂約1500噸。與此同時,在犯罪窩點附近江堤數(shù)個抓捕點,陸上行動組抓獲團伙組織者、外圍盯梢人員5名,查獲車輛3臺、現(xiàn)金約15萬元,另有賬本3本。
經(jīng)查,該團伙以蔡某為首,糾集十多名安徽蕪湖、湖北陽新、襄陽籍人員在蘄州鎮(zhèn)租用居民樓為辦公室,以“某砂石攪拌站”為幌子,利用安徽籍“隱形”采砂船,自2020年起每周在蘄州釣魚臺水域盜采江砂一至兩次,或販賣給過往大型船舶,或通過一艘本地運輸船將盜采江砂運往附近碼頭販賣,涉案江砂共計10萬噸。
犯罪團伙反偵查意識極強,狡猾頭目設置多道安全“防火墻”
據(jù)警方偵查,在經(jīng)商過程中,蔡某發(fā)現(xiàn)江砂持續(xù)供不應求,價格一路高漲,而且長江采砂可以利用機械化流動作業(yè),隱蔽性強,認為這是一條暴富捷徑。但是,隨著長江沿線公安機關對長江非法采砂打擊力度不斷增大,涉砂犯罪空間被不斷壓縮,于是蔡某進行了精心謀劃。
為隱藏自己,蔡某花重金請在蘄州當?shù)赜型脑I春縣航運公司總經(jīng)理王某出山。蔡某說:“我看中他在當?shù)氐年P系網(wǎng)。他那時身體有病,急需用錢,我拉他入干股?!?/p>
王某入伙擺平了當?shù)厣嫔叭藛T,同時還疏通船廠、管理部門的關系,當采砂船遇到檢查時謊稱是某船廠來蘄州維修的船舶。王某的兩個弟弟均以“船主”身份參與作案。
蔡某設置多道安全“防火墻”——他從不上船出面,采砂船雇傭人員均通過網(wǎng)絡進行,而且不留聯(lián)系痕跡,定期更換操作人員。公司成員之間不用正常手機,而是用專網(wǎng)對講機點對點聯(lián)絡,蔡某和管理人員溝通也一律使用“黑號”。
他們通常通過摩托快艇尋找過路貨船賣砂,在長江沿線查控緊時就購船自運,讓當?shù)亍包S牛”就近銷往黃石、陽新等地,形成盜采江砂“一條龍”式的快運、快銷流水線。
記者在長江上見到了這艘由小型運輸船改裝而成的涉案“隱形”采砂船,發(fā)現(xiàn)其抽砂泵隱藏在船艙內(nèi),只有在非法采砂作業(yè)時才將抽砂管安裝起來。
“直徑64公分的6根粗管同時作業(yè),20分鐘就能抽取1500噸砂石,賣到10萬元左右?!标愓\說,“犯罪團伙稱呼警方為‘水上緝毒隊’,在他們眼中采砂比販毒利潤還高。”
“這一團伙反偵查意識極強,在作案時用對講機交流而不使用電話,彼此之間還有一些固定的‘暗語’。比如稱‘采砂’為‘取錢’,西寧廢水處理,船舶稱為‘武器’?!遍L江航運公安局刑偵總隊副總隊長馬衛(wèi)東說,他們還專門雇傭人員盯梢派出所、公安艇,以致先前開展多次行動被發(fā)現(xiàn)而停止。
需警惕市、縣交界水域監(jiān)管盲區(qū),加強對中介“黃?!贝驌袅Χ?/p> #p#分頁標題#e#
今年1月以來,公安部組織開展為期一年的打擊長江非法采砂犯罪專項行動。截至目前,已偵破各類涉砂刑事案件192起,抓獲犯罪嫌疑人659名,打掉犯罪團伙75個,涉案金額達8500余萬元,取得階段性明顯成效。
當前,隨著打擊整治不斷深入,非法采砂等涉江突出違法犯罪活動更趨隱蔽,手段更加專業(yè),非法采砂等作案地點逐漸由長江干流轉(zhuǎn)向干支流及大型通江湖泊,且多發(fā)于河汊洲灘、支流河口等跨市、縣交界水域,一些不法分子雇專人“望風”、設暗崗“盯梢”,不遺余力地尋找監(jiān)管的“盲區(qū)空檔”,屢屢與執(zhí)法人員進行“貓鼠游戲”。
過去,不法分子為追求利益最大化,往往將盜采的江砂銷往異地售賣。而近年來,隨著長江干線水域突出治安問題綜合整治的深入推進,特別是“四聯(lián)單”的出現(xiàn),致使運往異地售賣盜采江砂被查處的風險大增。如今,不法分子大多就近卸載,迅速脫手,以逃避監(jiān)管。一些地方甚至出現(xiàn)了為多個非法采砂團伙服務的專業(yè)“盯梢公司”,為采砂船和買砂船充當信息中介的“黃?!?。
章暉說:“以前多是用被稱為‘采砂王’的3000噸至1萬噸的大型運輸船,現(xiàn)在多是本地的小型‘三無’運輸船,大部分只有幾百噸,最大不過2000噸,裝砂速度極快,易于逃跑,且因砂量少,取證難,未達到刑事立案標準,最后只能移交水政部門作行政處罰。”
涉案船只
當前,非法采砂違法犯罪形勢在嚴打高壓之下得到暫時遏制,但形勢依然嚴峻,必須依靠科技手段嚴密打防。長江航運公安局副局長桂斌介紹,長航公安利用監(jiān)控視頻,對重點水域、閘口等區(qū)域開展視頻巡查和無人機巡航,對可疑船只、人員視頻取證。針對非法采砂重點水域,及時調(diào)整沿江視頻監(jiān)控等前端感知設備點位,實現(xiàn)對違法犯罪活動“快速反應、快速核查、快速抓捕”。
長江全長6300余公里,通江支流有7000余條。在如此廣闊的區(qū)域,單靠一個警種、一個部門、一方力量很難完成水域治安防控任務。業(yè)內(nèi)人士表示,必須各部門、上下游、左右岸齊心協(xié)力,把聯(lián)防聯(lián)控措施抓實抓細抓落地,才能讓非法“砂耗子”沒有立錐之地。(新華社“新華視點”記者熊豐、朱國亮、董雪)